我和藍婕走到月臺後，剛好一班紅線前往淡水的捷運進站，我們很幸運地搭上那班車。
車上的人很多，我們擠到一個小角落才找到空間。
淡水是紅線的最後一站，從學校出發至少得花一個小時的時間，真的是非常遠。
捷運在停靠幾站後，慢慢地駛出地下，爬上高架軌道，露出了窗外的街景。
「……所以你知道那個妖怪是什麼嗎？」藍婕的聲音有些緊張，打破了剛剛上車後短暫的沉默。
不過會緊張是正常的，畢竟是第一次真正碰到妖怪。
「大概有些頭緒吧。」會搞怪的妖怪就那幾個，通常也不會鬧出人命。「不過妳應該看不到，畢竟妳的靈力還不夠強。」
這麼說來，我的靈魂進入藍婕的身體後竟然連靈力也一起帶過來了，不過這樣也好，省得我重新修煉靈力。
「對了，宮浩斌，你看得到妖怪對吧？」
「當然。」問這幹嘛？
「那你看得到鬼嗎？」
「嗯……算是吧！」我是看過不少啦。
「那……現在捷運上有嗎？」
我整個無言。
「當然沒有。」我扯扯嘴角。
「誒？我以為——」
「等等，藍婕，妖怪和鬼是不一樣的東西。」我打斷藍婕的話。「一般指的鬼是人死後的靈體，如果沒有投胎轉世而是停留在陰間或陽間的話。鬼魂的意識清楚，知曉生前的記憶，但力量非常微弱，基本上也不會害人。而妖怪就不一樣了，通常是由穢物或陰氣聚積而成，不過也有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古老妖怪，或是由靈力、靈體單純聚合成的。而鬼魂的怨氣或執念太多也有可能轉化成惡鬼、厲鬼，在分類上我們也把變成惡鬼的鬼魂歸類在妖怪內。妖怪的種類有上百種，有喜歡惡作劇的、有害人的、有善良溫和的，當然也有殺人吃人的。」
藍婕聽了後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「鬼魂和妖怪最大的差別是，鬼魂如果被殺死，呃，我的意思是被除妖師或道士消滅掉，基本上就完完全全消失了，也無法再去投胎；但妖怪就不一樣了，被除妖師消滅後，他們的身體會散成粉末消散在空氣中，但不代表那些粉末就真的消失了，只要聚積足夠的粉末、穢物，還是可以再次形成妖怪，時間只是長短的問題。惡鬼除外，因為他們的本質仍是魂魄，散了就是散了。」
「那這樣殺死妖怪有什麼用？」
「啊，除非那隻妖怪很強，不然一隻妖怪在粉碎後要再次成行至少得花近十年或長達數十、數百年的時間。」不然我們這些除妖師豈不累死？
「至於捷運上有沒有鬼，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你，其實陽間的鬼很少出現，不是說沒有，但是真的不多，不過有段時間除外。」
「什麼時候？」
「農曆七月，開鬼門。」我答到。「中元普渡的時候會讓『好兄弟』出來，讓他們回到陽間吃吃喝喝、款待他們。當然，七月一結束，陰兵陰將會帶他們回陰間，也就是關鬼門。所以，通常會滯留陽間的鬼魂要嘛是從陰間溜出來的，要嘛就是『無主魂』，也就是那些無姓無名，或陰間漏查、漏抓的鬼魂。妳可以將無主魂想成亡者當中的幽靈人口，像有應公廟祭祀的那些鬼魂就是無主魂。」
「啊，感覺關於妖怪的故事還真多啊！」
「嘛，妳現在聽到的部分大概連整個妖怪世界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呢！」
「其實我小時候很怕鬼呢。」藍婕側身靠著車門旁邊的玻璃檔板，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說著。
「人對於未知的事物難免都會產生敬畏、懼怕之心，但只要了解其箇中原委，就會發現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怕的。」我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去，赫然發現淡水河已出現在眼前，河面被夕陽餘暉照耀下波光粼粼，閃閃發光。「唔，看來快到了啊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多時間。」
「我們待會要怎麼去那戶人家？」
「我看看……」我從口袋拿出出門前臨時從網路列印下來的地圖。「騎U-bike（註13）好了，走路的話可能還要半個小時。」
「搭計程車吧？」
「那裡靠近山腳，回來的時候會叫不到車。」
「但、但是……裙子……」
唔，我根本沒想過這點，也沒帶她的運動褲。不過……
「今天妳有帶運動褲吧？」我原本的課表星期三有體育課。雖然大小可能有些不合，但有鬆緊帶的話應該還好。
「……沒帶。」
「……」我早該想到有些女生是打死也不上體育課的。
✩
「叮咚！」藍婕按了下裝設在鐵門旁邊的門鈴。
藍婕站在這間民宅的鐵門前方，而我則站在她身後，因為我之後是以「助手」的身分進去的。
我們在下了捷運後，因為藍婕的堅持之下，先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件安全褲穿上，她才肯讓我騎腳踏車出發。
雖然我是覺得直接騎應該是不至於走光，畢竟臺灣女高中生的制服裙沒有像日本那樣短到那麼誇張——雖然我也是有看過學校的女生會把裙子折短啦——但既然這是她的身體，就讓她決定好了。
有時候女生的想法真難理解。
接著我們在附近的日式丼飯店外帶了兩份丼飯，然後就騎腳踏車一路趕到委託人的住處了。
在等待對方回覆的時間，我迅速觀察了這間屋子。
這間三層樓高的透天厝就蓋在山腳下方，後面就是鬱鬱蒼蒼的闊葉林。附近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用來種茶的茶園，以及零星間隔其中的透天厝和鐵皮屋。
的確，這樣的環境比較容易會有妖怪出現，而且現在這間房子正散發著令人熟悉的妖氣。
「不好意思，請問您是……」對講機裡傳來一道爽朗的男聲。
「啊，我、我是……」藍婕求救似地將眼神看向我。
「除妖師協會的委託案件執行人員，前來負責貴府的委託申請。」我小聲地在藍婕耳邊說道：「待會進去時先出示我的執照，然後對他自稱宮先生就可以了。」
「您、您好，我是除妖師協會的委託案件執行人員，前來貴府負責您的委託案件！」
「啊！除妖師嗎？請進請進！」對方一聽到我們自報名號後，馬上開了鐵門讓我們進去透天厝的院子裡。
我和藍婕把腳踏車也牽進去院子了，畢竟放在馬路上似乎有些不太恰當。
「啊，不好意思，白忙之中還勞煩——誒，兩、兩位是……」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青年，皮膚黝黑身材高壯，不過在看到我們兩位高中生後，顯然有些錯愕。
我推了推藍婕。
「那、那個，」藍婕急忙把我事先準備好給她的皮夾拿了出來，亮出裡面的證照。「我就是執行人員，叫我宮先生就行了。」
那名青年本來驚訝的張大眼睛，不過看到藍婕手中的皮夾後，很快便反應過來了。
「沒想到這麼年輕就成為除妖師啊。」青年嘆了口氣，接著稍微大量了一下我們兩人。「我本來以為會派比較有經驗的人來……這位是？」
「敝姓藍，叫我藍小姐就可以了，是宮先生的助手。」我開口道，這種自介雖然有些形式僵硬，卻是最客氣的方式。「至於經驗的部分，宮先生已經處理過超過八十件委託以及非委託案件，其中完成率超過百分之九十，還請您放心。」
「這、這樣啊……兩位都唸北中，看來必定聰明過人，是我太輕忽了……」對方有些尷尬地抓抓頭髮。「敝人姓顏，顏色的顏。請兩位先進來吧。」
我們跟著他走進了屋子裡面，我不禁皺了皺眉。
感覺這裡的妖怪應該不只一隻，而且已經作亂好一陣子了。
客廳裡頭擺設十分雜亂，雖然有稍微整理過，但似乎僅僅是將雜物堆積在一起集中而已。
「顏先生，您介意我們在處理完您的委託後在貴府用餐嗎？剛剛趕著過來，實在有些來不及。」其實這樣應該是不妥的，但一想到處理完後回到淡水市區也很晚了，我還是決定這個方法，畢竟對方一般也不會拒絕。
「啊……當然沒問題——」
「阿剛！是誰來了？」這時，一道蒼老的聲音伴隨著拐杖的叩叩聲從客廳旁邊的樓梯間傳了出來。
只見一位老太太一拐一拐地從二樓走了下來。
「奶奶！不是說您待在上面就好了！」青年連忙上前攙扶老太太。
「哦，是來幫忙抓魔神仔的嗎？」老太太瞇瞇眼睛，點點頭用臺語說到。「真是年輕，太好了，那個傢伙已經在我家作亂了好一陣子，害我晚上都睡不好。」
「這位是我的祖母，」顏先生向我們介紹到：「奶奶，這兩位是除妖師協會的人，是來幫我們處理魔神仔的。」
「您好。」我和藍婕同時向老太太稍微鞠躬打招呼。
「那麼我就直接說了，」見到對方是上了年紀的人，我改以臺語開始說明。「可以先稍微描述這隻『魔神仔』的相關訊息嗎？」
註13：為臺北市公共自行車租借系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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